《播州罗氏》 第七节 改土归流
作者:遵义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葛镇亚www.luos.org
(罗荣墓)
据《蛮司合志》,明代“播州领二安抚、六长官、统七姓,为田、张、袁、卢、谭、罗、吴,而田、张最大,世为目把”。明代,罗氏身任宣慰同知,在“五司七姓”中势力不算小。“而田、张最大”,恐不是指家族势力之大,而是田、张二姓与杨氏世为姻亲,权力较大。
播州所领“二安抚”,分别为草塘安抚司宋氏、黄平安抚司罗氏。“六长官”,分别为播州长官司王氏,播州长官司何氏,播州千户长官宋氏,真州长官郑氏,真州副长官骆氏,重安长官司张氏,余庆长官司毛氏,白泥长官司杨氏,容山长官司韩氏,瓮水长官司犹氏。
田氏,祖上系宋初高州[今绥阳县]田氏。播州本土之田氏,《炎徼纪闻》认为是思州宣慰田氏之裔,明永乐间改流后,族人多入播州。田氏与杨氏世结婚娅,杨辉妻、应龙妾皆田氏,应龙二女嫁田氏之族驷。播州张氏为世族,多与杨氏婚媾,其酋有张坤、张时照。杨烈之母、应龙之妻皆张氏。卢氏,其酋有卢文秀、卢里受、卢阿项。谭氏,其酋有谭里保。吴氏,其酋有播州的头目吴绲,“贼魁”吴尚华,首领吴洪。袁氏,世居上下赤水里,聚居今赤水猿猴场,其酋有袁年、袁鍪等。以上诸姓加播州罗氏,史书称为“奏民七姓”。明代“七姓世为杨氏目把,大事咨决焉”。
罗氏为加强自己在播州的实力,多与播州名门望族之女通婚。据康熙《罗氏宗谱》,与锦水罗氏通婚的有鞠氏、聂氏、杨氏土官女,宋氏长官女,余庆毛氏长官女。明代,罗宗福次子娶王长官女;明弘治年间,罗秉渊娶母长官女母贵。明天启间,罗良佐(字仪廷)娶原播州长官司何长官女为继室;崇祯间,罗尔章娶宋长官女。这种门阀世家间的政治联姻,使播州各大姓土官家族结成亲族集团,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,五司七姓豪酋联成一气,巩固其对土民的统治。
土司之间,为夺取权力和财富, 也存在猜忌、争斗和仇杀。万历十八年(1590),播州宣慰使杨应龙“兵犯罗氏同知衙,同知罗时丰避居乖西府[今开阳县],率五司七姓诣贵州告变”。应龙因素从征调立有战功,朝廷宠信,又献大木给明神宗建宫殿,得赐大红飞鱼服,封骠骑将军,志得意满,在播州擅权作福,每以斩杀立威。应龙欲将他的庄园永安庄[今遵义县板桥观坝]“相易同知衙”[今三岔镇罗衙],“时丰公不允,故有此变”。相传应龙欲袭同知衙,属官知之,暗寄时丰一书信,其中有云“罗同知,好马十匹”,时丰会意,知不能敌,即率家属乘快马夤夜逃走乖西府(今开阳)避祸。
隆庆三年(1569),杨应龙兴兵夺占沙溪里宋氏田庄,杀害千户长官属下宋恩等 l 7人。万历十五年(1 587),应龙疑其妻不贞,乘醉杀妻张氏及岳母,砍下首级,并屠全家,其妻叔张时照、部属何恩、宋宗富、宋世臣父子控告应龙“阻兵嗜杀”,罗时丰亦“连率五司,会纠七姓”,告杨应龙“虐民渎神,干冒王章”数罪。于万历十八年, 贵州巡抚叶梦熊疏奏“应龙凶恶诸事”,巡按陈效历数应龙“二十四大罪”,请发兵征剿。《明实录》卷232载:“贵州抚臣叶梦熊与按臣陈效疏劾杨应龙逆恶已著,业奉旨会勘。四川按臣李化龙欲宽应龙之罪,复题应龙罪犯必诛,其所辖五司与土同知俱背之来归,愿属重庆,众叛亲离,何至有不测之虞”。此处之“土同知”即指罗时丰,联合五司状告应龙,罪状中有应龙夺占罗氏田庄,掘毁罗荣墓,“捣毁碑铭坟冢”等内容。初,应龙俯首听勘,及后率土兵冲杀官军,万历二十三年被革职。《明实录》卷289记载:万历二十三年九月乙未(1596年1 0月28日),兵部复川贵总督邢玠处置播州事宜的四条意见,经明神宗认可,其中说:“一议处七姓奏民以安流离。七姓奏讦[应龙]以来,恐杨酋加害,远徙川、贵,而无辜播民惧天讨[朝廷派兵讨伐播州]或加,亦因转徙”,说明罗氏子孙随播民均逃离故土避祸。“一议发避住土官以复故业,播州土同知罗时丰与应龙同籍同官,仇隙未深,因去岁议剿,移住贵竹土司。今应龙已俯首听勘,时丰当听督抚差官押送故土,诏悉从之”。万历皇帝同意兵部侍郎邢玠至播州勘处杨应龙事,调处应龙同罗时丰之间的关系,并敕谕川贵总督,巡抚派人将罗时丰送回播州仍理旧业,但时丰慑于应龙威势,不敢回播。次年,应龙被罚白银四万两助朝廷采大木赎罪,将其子杨可栋囚在重庆作人质。可栋死于狱中,应龙索尸不得,反被重庆府官员勒索,大怒,遂张旗反明,置关据险,厚抚诸苗,率兵四出焚掠劫杀,“势复大炽”,朝廷震动,于万历二十八年集诸省兵24万,分八路进军播州,应龙兵败,自杀于海龙囤。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血战中,杨氏土司沦灭,杨氏家业毁于战火,播州遭兵祸之灾,生灵涂炭,受到惨重破坏。播平,罗氏土司才回归故土。次年,以乌江为界,裂播州版土为二,分属川黔,建遵义、平越两军民府,朝廷派流官治理。平播主帅李化龙在《平播善后事宜疏》中写道:.“有宣慰同知罗氏,世有官号,与播并建者。罗氏与江外五司具疏改流,挑怨速祸,至有今日之事,海内震动,流血千里,则诸司者罪之魁也。故说者谓诸司宜以起衅绝之,第王道如天,罚宜从轻,赏宜从重,合将罗氏为新府土知事”。李化龙深刻总结杨应龙事件的历史教训,应龙有错,其初意不在反,而是五司七姓纷纷告变,兼地方官处置不当,逼应龙反。战争中播州军民死伤惨重,诸司有责,责任最大的,是播州宣慰同知罗氏。改土归流,拆州建府,诸司土官本该不予录用,念“王道如天”,仍起用罗氏土官任事。实质上,朝廷对播地军事血洗后,为维持对这个地方的统治,不得不任用熟悉地方民情,在当地仍有威望和势力的土官,改土归流一时不能彻底,也需要起用“地方干部”,这才是本意。《平播疏》载:“万历二十九年(1601)四月,“诏郡县播地,建城署,设官,立学,则壤田赋,置卫所,定屯田,设兵备,专将领”。“以播地分设遵义、平越二府,析置二州、八县:遵义、桐梓、绥阳、仁怀[含今赤水、习水二县地]四县,真安一州[含今正安,道真二县]属遵义府,隶四川。余庆、瓮安、湄潭三县,黄平一州属平越府,龙泉一县[今凤冈县]司石阡府,隶贵州……置威远卫及官属限其屯田。”当时威远卫在白田坝,与遵义府同城,播州宣慰使同知罗时丰改官遵义军民府土知事,兼威远卫指挥使。此年后,播州之名不存,播州罗氏土官统绪由唐末罗荣至明末罗时丰止。
《罗氏宗谱》记载这段史实的文字有误,罗士柏《书玉堂庙碑文后》的文章写道:“明万历庚子,因杨氏乱后,复有吴洪、卢文秀之叛,万历三十二年,时丰公乃献土改流,易播为遵。其分袭黄平安抚司者,改袭州同知;本支袭宣慰司同知者,改袭威远卫指挥使司。至康熙初年,万彦祖以足疾告休,由是裁卫设县。承袭虽止,而犹准食半俸”。这段文字其误之一,非“时丰公献土改流”,而是朝廷发大军克平播州,明朝统治者意在消灭盘踞千年,割据称雄的土司政权,改为派流官治理,取缔土司制度,此时不是改朝换代,无需“献土”,设郡县而派流官是历史所趋,这不是罗时丰的功劳。其误之二,播州实行改土归流的时间是在万历二十九年(1 601)四月,绝不是万历三十二年卢文秀叛后。其误之三是遵义县建置复设于平播次年[唐贞观十六年置遵义县,故称复设],绝非康熙初年裁卫之时。
关于威远卫指挥使罗氏,罗谱所载不详。明万历三十六年,遵义知府孙敏政修《遵义军民府志》,志书载:“本卫[威远卫]掌印指挥,取之卫中,推选委用,设管屯指挥及正副千户、百户、镇抚等官,并经历一员,俱拨田折俸”。李化龙《平播疏》载:“设一卫于白田坝,与府同城。指挥使一员,同知二员,佥事二员,镇抚一员,经历一员,知事一员,百户四员。所军备一千,共五千。卫所官于从征[播州杨应龙]有功者酌量升受,不足者于邻近愿入者调取移实之”。明朝对播州改土归流,改革中取缔了土司武装机构、设卫所为遵义军民府的军事机关,统领驻扎播地的官军,以镇压播州杨氏余党的反叛,委罗时丰为军事长官,进一步提高了罗氏的权力和在地方的威望。《明史·职官志》:“京卫指挥使官正三品,指挥同知从三品,指挥佥事正四品,镇抚司镇抚从五品。其属经历司经历从七品,知事正八品,吏目从九品。下属千户所正千户正五品,副千户从五品,百户正六品,总旗二十人,小旗百人”。罗时丰改任威远卫指挥使后,统领本卫前、后、中、左、右五所,每所设正千户一员,副千户一员,百户四员。卫指挥以下武官多世袭,其军士亦父子相继。威远卫指挥使司设官同京卫,官员品秩亦相仿。
时丰卒,天宠袭职。清代郑珍修《遵义府志》时,已难于考证威远卫的建置和当时在卫所任职的主要武官,这对于弄清当时军事史,弄清罗氏统领今川南黔北一带军事的地位和作用具有重要价值,今据有关史料补证于下:罗天宠任威远卫指挥使时,为掌印指挥,属官有守游府千总罗应万(罗谱),守备为袁勋(《高岩山碑》),冠带总旗有下赤水里头目袁鍪,仁怀里头目王继先,安罗二村头目罗国明、罗国显、安銮等五人(《遵义府志》)。千户所镇抚官有上赤水里头目袁年,陈一龙,分守黎雅,游击周世禄(《高岩山碑》)等人。上述武官均世袭。
按:《播州罗氏》为葛镇亚先生第一次系统地对播州(遵义)罗氏的研究文章,虽有一些值得商榷之处,但总不失为一篇承前启后、系统研究播州罗氏乃至播州古史的力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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