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头拾荒谋再起的罗亚军
【编者提示】作为上世纪80年代富翁的一个缩影,罗亚军的经历引起了众多人的关注。那么,她是如何迅速暴富,又因何沦为街头拾荒者的呢?建议已泛舟商海或准备“下海”的罗氏宗亲听听她的述说,一定会有所启发的。
罗亚军,女,1933年生,重庆綦江人,现住重庆九龙坡区黄桷坪。她的头上曾有着太多的光环:英雄母亲、全国双拥模范、“三八”红旗手、先进企业家;她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,办羊毛棉絮加工厂,开鞋厂,甚至开了一家娱乐城,资产超过千万元,人称“杨百万”(老伴姓杨)。然而,如今已经70多岁的她却不得不靠在街头捡拾垃圾度日……
不安分+勤奋+胆量=财富
“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,也正是因此,我才能靠着勤奋和胆量拥有了财富。”尽管已经70多岁,可谈起自己的致富经历,罗亚军有着清晰的记忆。
“我出生在重庆綦江的农村,15岁时就来到重庆谋生。”罗亚军说,一个女人在重庆是很难生存下去的,因此当一个亲戚给她介绍对象时,罗亚军几乎是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。“我和现在的丈夫、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结了婚,并生下了4个儿子。那时的我还没有想出去挣钱,在家里一心相夫教子,靠丈夫微薄的工资生活,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但也非常和睦。”
谁知,1979年3月,罗亚军却遭遇了人生中第一场大变。那一年,罗亚军的儿子杨柏林在老山前线为掩护战友壮烈牺牲,被追认为革命烈士。拿着儿子带血的遗书,向来坚强的罗亚军一下子被击倒了:“我茶饭不思,连着几个月没有下床。”
“儿子在遗书中,希望我和家人替他完成建设国家这个未了的心愿。”或许正是儿子的这个愿望才最终使罗亚军振奋起来,她决定要干一番事业。
1980年初,罗亚军购置了弹棉花的工具。此后的日子里,人们经常会看到罗亚军背着沉重的弹棉弓,走街串巷。“弹棉花非常辛苦,因为没有本钱,只能买棉纺厂不要的下脚羊毛,而这种羊毛又脏又臭,一床棉絮弹下来,我就成了一个‘黑人’,身上裹满了羊毛和灰垢。”回忆让罗亚军有些浑浊的眼睛中闪出亮光:“凭着一股韧劲儿,经过一两年的时间,我已经攒下了近万元。”
1983年,罗亚军50岁,她拿出了儿子1000元的抚恤金,加上自己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,作为启动资金,在20平方米的家里办起了羊毛棉絮加工厂。罗亚军说,那段日子过得非常辛苦,但是充满了希望。
凭借对弹棉絮行业的熟悉,时间不长,加工厂就度过了最初的艰难,慢慢走上正轨,“我也从中赚了不少钱”。说这话时,罗亚军第一次露出了笑容,但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就暗淡下去:“这时,有一位亲戚建议我投资皮鞋业。当时,我觉得皮鞋正是刚刚兴起的行业,需求量比较大,于是有了投资的想法。”就这样,罗亚军开办了一个小型皮鞋生产厂。因为对皮鞋业不懂行,罗亚军把许多事情都交给这个亲戚打理。然而,这个亲戚并不厚道,当第一批皮鞋生产出来后,他竟然以销售的名义将这批货带走,然后杳无音讯。这使得罗亚军的皮鞋厂陷入了困境。
皮鞋厂难以运转,棉絮厂又已经关了,罗亚军心急如焚:“我当时看准皮鞋行业一定能够赚钱,于是咬紧牙关,凑钱赶出了一批货,然后自己亲自跑市场找销路。”“我的皮鞋厂越做越大,员工从3人增加到50人,我成了远近闻名的皮鞋大户。”说到这里,罗亚军的眼睛又亮了起来。她说,在做皮鞋生意的同时,她又投资70多万元,开设原材料厂,解决了100多人的就业。
包里有钱了,罗亚军的想法就更多了。不久,她就投资近100万元,在九龙坡区黄桷枰修建了一幢6层高的大楼。“这就是现在我住的这个楼。”说着,罗亚军使劲跺了跺脚,示意这就是当时那幢风光一时的楼房,“当时,像我这样的楼房可不多,许多人都十分羡慕。也正是因此,我被大家称为‘杨百万’。”
“到了1992年,皮鞋厂的效益已经大大滑坡,我觉得做皮鞋已经没有多大赚头,于是决定转行投资娱乐产业。”说到这里,罗亚军的嘴角上挂上了一丝苦笑。
“1994年,我多方筹集了近千万元,一举在解放碑八一路圈下2000多平方米,创办亚新饮食娱乐城,成为解放碑商圈有名的大老板。这时,我的事业达到顶峰,资产已达2000余万元。”能在解放碑投资办娱乐城原本是一件值得夸口的事,可罗亚军自己提起来却显得十分无力。
盲目+不善经营+高利贷=破产
“盲目投资加上不了解娱乐产业,是我失败的主要原因。”这是事后罗亚军对自己失败的总结,“可当时却只顾着挣钱、一直往前冲,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”娱乐城开业之时,效益并不理想,罗亚军说当时就认为主要是各方面都没有理顺,并没有多想。“其实,我对餐饮、娱乐根本不懂行,当时只是考虑到自己每个月招待外地客户都需要五六万元,如果自己有个娱乐城,可以节省这笔开支。”谁知为了省小钱,却最终让罗亚军赔上了千万家财。
开业后,许多没有估计到的困难接踵而至。“首先是成本太高,亚新饮食娱乐城每天的租金、水电费、员工的工资加起来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。”罗亚军说,那时候花钱就像流水一样,“其次是我自己的经验严重不足。”为了加快发展,所有的员工献计献策,并做了许多宣传。加上解放碑的人流量大,娱乐城的生意才渐渐有了起色。
后来,每天终于有了两三万元的营业额,这让罗亚军看到了希望。“我想,这样继续下去,成本很快就可以捞回来。”然而,罗亚军的估计太乐观了,许多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困难又接踵而至:“由于和物管方面有矛盾,娱乐城被莫名其妙地断水断电,甚至下水道也被人堵上了。为了保证营业,我不得不追加投入。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底洞,可是我却欲罢不能。皮鞋厂关门了,南坪的门市也卖了,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抵押给了银行,可还是需要投入。我贷不到款,只好孤注一掷,从一些朋友那儿借来高利贷。”这是一段可怕的回忆,罗亚军彻底陷入了痛苦之中,眼中流出了浑浊的泪水:“我期待饮食娱乐城的生意能够火爆起来,迅速还债。然而,饮食娱乐城的生意却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之中,营业额入不敷出。”
“借高利贷的人看到我的经营没有起色,就叫我还钱。就这样,所有的营业款基本上都还了债,没有了流动资金,饮食娱乐城难以为继。我手头一点钱都没有,他们怕我还不起钱,就到我的公司、家里堵着我要债……”罗亚军的情绪激动起来,讲述被迫停顿下来。
“1998年,放贷人一起将我告上法庭。”于是,罗亚军辛苦创下的“亚新”以及一些不动产被立即冻结,一家人的生活骤然跌进低谷。“其实,这次投资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我自己没有把握好投资方向,贸然进入我不懂行的饮食娱乐业。最初,是因为我看好某电影院后的空地而修建了亚新饮食娱乐城。由于我不懂法律,以为拿到合同就万事大吉了。后来,我被电影院告上法庭,才知道娱乐城并没有获得任何修建房屋的证照,属于违章建筑。”罗亚军说。“那些日子,我茶饭不思,才明白,创业容易守业难,商场如战场,稍不注意就会满盘皆输啊。到了2002年底,我的官司也打输了,法院判决我和电影院签的合同是无效合同。这年底,我带着一身的伤病和债务离开了娱乐城。”回望自己用心创下的基业成了泡影,罗亚军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拾荒+被追债=一声叹息
当时的罗亚军显得非常孤立无援,家人也不理解,反而认为她不务正业,而搞得家不成家,人不成人。为此,罗亚军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次,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?痛苦中,罗亚军还要面对放高利贷者的催债。“他们天天跑到我家里来纠缠吵闹,用极其难听的污言秽语辱骂我的家人,甚至还把开水倒在床上。”债主们看到罗亚军拿不出钱来,就将罗亚军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。面对这一切,罗亚军欲哭无泪。几年折腾下来,她不但没有了过去的荣耀,连生活都成了问题。“我将其他楼层都租出去,只留下六楼供自己的家人住。”罗亚军说,为了保证家人的安全,在通往六楼的楼梯上安上铁门,铁门24小时用铁锁锁着,只有在确保来者不会对她的家人构成威胁的情况下,铁门才会被拉开仅容一人进入的缝隙来。
“每个月所收的租金都被用来还债,家里连生活的钱都没有了。为了生活,我还必须想办法挣钱。可是我已经70多岁了,又没有技术,找一份适合的工作难上加难。怎么办呢?”罗亚军想到了捡垃圾,“捡垃圾虽然发不了财,但是起码可以补贴一下家用。”“在捡垃圾时,我最害怕遇见熟人。但是有一天,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。”当时,罗亚军正在一个垃圾桶里捡一个矿泉水瓶子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这不是‘杨百万’嘛,你在忙什么……”原来这是罗亚军以前生意上的一个伙伴,罗亚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,不知如何是好。“直到他离开,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”“过去的辉煌,现在看起来犹如一场梦。”罗亚军说自己很对不起家人,如果不是自己投资失败,家人就不会跟着自己受累。在捡垃圾的时候,她也考虑了种种方式东山再起。
2005年初,罗亚军用捡垃圾的钱,去了一趟贵州,考察一个食品深加工的项目。坐火车回来,头被行李砸中了,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。“受了点伤没有什么,只是没有找到适合的项目。”提起这段经历,罗亚军颇为懊恼。
2005年3月,债主又来要债,将家里搞得乌烟瘴气,罗亚军的老伴气不过与对方理论了几句,却遭到了对方不堪入耳的讥讽。老人受不了,被气得突发高血压,在医院里卧床不起。那些天,罗亚军一直在医院陪伴着老伴,摸着老伴的手,两人无语相望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回首自己大起大落的人生,罗亚军说,一个经济学家曾对她进行分析认为,之所以造成今天不可收拾的地步,原因是罗亚军很早进入了市场,赶上了短缺经济时代,抓住了机会发家致富。而市场是无情的,没有经验地贸然投资,肯定要遭受重创。
“我想,我的经历,也许是上世纪80年代先富起来的那一代人的缩影。那个年代的富豪们,大多没有多少文化却胆子大,有毅力,能吃苦。在他们当中,有一些富豪后来没能够守好自己的基业,从而遭受重创。”罗亚军说这话时,一点也不像一个已经70多岁的老人。罗亚军说,那个暴富的时代已经过去,她要为自己的人生“补课”,然后重振雄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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